泊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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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随风起4H/24H】坏习惯

白起X我


1.


我要完。


我要完,我对自己说,这不是危言耸听,虽然我向来喜欢通过夸大其词来表达我内心并不存在的委屈,但眼下显然不是夸大的好时机。因为此刻我正坐在马桶上,裤子原本脱在脚边,被我识时务地一把抓到大腿处,宽大的睡衣毫无阻拦地垂下来,本该是一片旖旎好风情,无奈白起就站在旁边,头发乱糟糟,嘴里塞着牙刷,深棕色的瞳孔微微向下,沉默地、直直地锁住我。


“……”


假如神话一下,把我和白起比作织女牛郎,那马桶绝对是这桥上当之无愧的喜鹊头子。早在和白起重逢前,我就认识个做协警的朋友,有次下班我们约去唱歌,唱到一半我上厕所,结果忘拿纸了,KTV声音大我喊她也听不到,就打了手机过去,那边不知道在干什么,打了好几遍才接,我当时腿都蹲麻了,电话一通也不等对面开口就紧着催促。等我解决完生理问题出来,就见朋友坐在沙发里,歌也不唱了,话筒握在手里,一脸神色复杂地看着我。


我开开心心地甩着水珠:“怎么啦,到时间了吗?续费续费,今天我请客!刷李总的卡!”


“我知道,我刚才直接办的会员。”


我秒怂:“……你你你,你悠着点啊,回头李总该骂我了。”


李总骂没骂我先不说,朋友倒是给我骂了一顿。我进去后没一会,她就接到消息出去和同事碰了头,是工作上的事,虽说没多重要,但恰巧他们领导也在,气氛就变得很严肃。没想到我突然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原本朋友都给挂断了,奈何我锲而不舍持续拨号,他们领导人好,就说接一下吧,万一是急事呢。结果这一接坏了,因为朋友经常外出办公,办公区的噪音比较大,她就把听筒音量调到最高,但是KTV门口吧,又没那么嘈杂,这就导致我的救急发言,基本是等于公放出来了。


我:……


按理说公放倒没啥,毕竟出丑的是我,他们又不认识我,顶多背地里笑话两下就完了。但要命的是,当时这些人里除了有领导,还有一个朋友的死对头,死对头那天不知道吹的什么风,大晚上出来还穿得光鲜亮丽,用朋友的话说就口红都涂到后脑勺去了,不知道还以为她刚吃了个小孩回来。死对头听完我的话后就抿嘴一笑,风情万种地说,哎呀,这是谁啊,蛮有趣的嘛。


我听说过这个死对头的些许逸闻轶事,什么为爱献身喜被抓,三天两头来送花。其中最重要的,是朋友曾经有个心仪的对象,心仪好久终于决定出手,结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顿旁敲侧击下来,发现人家喜欢的正是死对头。


朋友气急败坏:“这天底下就没有不瞎的单身好男人了吗!”


单身好男人当然有,单身还不瞎的却不多,领导就是一个。领导其实不是领导,只是他们的一个前辈,担任小组组长,但是前辈能力过于逆天,就被尊称为了领导。朋友正在心里掐着死对头左右开弓,小风微微拂过,她一抬眼,发现领导微微低着头,头发柔软地垂下来,盯着她尚未收回的手机,好像在认真思索什么。


朋友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们领导人是好,但最讨厌不守规矩的人,之前出警一个新人妹子没按命令行动,被他批评到当场脱制服要辞职。这通电话虽然是经过允许才接的,但明显不是想象中的急事,万一因此留下不好的印象就得不偿失了。


何况还有个煽风点火的死对头在。朋友气呼呼:“脸都丢尽了!”


我尴尬地辩解:“我哪知道你在干吗……我、我上厕所忘带纸肯定要找你送的啊,总不能一直在里面蹲着吧?再说人有三急,拉屎怎么了?拉屎不是很正常?难道领导就不拉屎吗!”


“但是你,”她悲愤地说,“你好像个偷屎的……”


我:……


2.


我不明白我怎么就偷屎了,但好在领导也没说什么,简单交代几句就结束,死对头此时又开始风情万种了,一会说领导没开车正好自己有,一会说天气不错不如顺道一起吃夜宵。领导没接话,看看外面,又转头问朋友,你是在那个包房吗?


漂亮的下巴划出一个浅浅的弧度,朋友眼睛都看直了,下意识地“嗯”了声。领导就点点头,说好好玩,注意防火,有事记得联系。


朋友当场陶醉了,领导人好脸好身材好,怼起绿茶来也是不动声色的好,这么好的领导要是当了老公,那他老婆绝对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我汗颜:“这么好的男人,你怎么不追他?”


朋友瞬间泄气:“你不懂,我们领导超正直,喜欢谁就认定谁,除非他自己放下,否则任何人都别想从中撬缝。”


我顿时肃然起敬,要知道我可是全公司出了名的花心大萝卜,着重体现在追星上,今天追这个明天追那个,海报一天挂一张,那都一年多了也没挂完。悦悦很好奇,说老板啊,你不是认识周棋洛吗,你这么频繁地换偶像,周大明星就没有过什么怨言吗?


他敢有吗?我理直气壮,隔壁三道街的绝顶麻辣拌是谁领他吃的?半夜偷跑出去撸串的神秘店铺是谁给他推荐的?干下三箱啤酒就可以当对方大哥是谁亲口答应的?他周棋洛堂堂一巨星,难道连这点知恩图报的心都没有了吗?


周棋洛很无辜:“知恩图报就算了,大哥这个可不是我,是你攥着我的手非要我同意的。”


这就让我有些羞涩了,想我虽然花心,但从来不祸害良家少年,本本分分单身到奔三,连朵桃花瓣都没长过,没想到酒后也能如此放得开。我记得我当时抱着瓶子,大着舌头,无比惆怅地说,洛仔啊,你看咱俩这个交情,已经是水深火热了,我估计再往别处发展也不太可能了,你手头要是有什么好的资源,千万记得帮大哥留意下啊,实不相瞒我母胎solo,长这么大只有发卷子的时候和同龄异性碰过手,昨天下班我们公司的保洁阿姨都开始替我联络了,我当时没开车,她掏手机的时候我还以为要帮我叫个滴滴呢。你说我也太惨了吧,我的真命天子到底能不能出现了,我都不要什么七彩祥云,他开个摩托来就行,再不济不是还有共享单车吗,现场提倡绿色出行,我可以和他坐双人款的。我就不明白了,爱情的路上有这么堵吗,他就是现造一个坐骑,这会也该到了吧,怎么就是不来呢。


周棋洛好脾气地安慰我,说薯片小姐不要伤心啦,你是不是没吃饱呀,我们再叫四盘炸鸡上来吧。


炸鸡配啤酒,一生好朋友。原来周棋洛才是对我最好的人,什么华锐李总裁,投资时我叫你一声“爸爸”,撤资了你看我认识你谁啊;还有那个许教授,做了一次节目后把观众迷的,小情书雪花一样就往节目组寄。周棋洛拿我当朋友,这让我十分之感动,我一感动就容易上头,一上头就容易涕泪横流嘴里冒胡话,什么等到三十岁还没嫁出去就剃发为姑从此断了尘缘,但是为了一个迟迟不肯出现的人就这么放弃大好江山有点得不偿失,要不我干脆去那个什么网站发个相亲帖看看能不能遇到有缘人吧。酒瓶数量逐渐增多,桌子被我拍得震天响,我说我决定了,下一个从我眼前走过去的男人,我要嫁给他。


周棋洛含含糊糊地应着,他正吃得飞起,炸鸡进嘴的速度不知道还以为他要冬眠了。不过我也顾不上吐槽,夜晚的小风徐徐地吹,我腾地一下站起来,指着面前一个朦朦胧胧的人影说,就他了。


“十分钟内我要他的全部资料。”


呃,在李总手下干多了,不由自主沾染了一点总裁的恶习。我无意识地搔搔脑袋,结果周棋洛头都没抬地说,不用十分钟啦,薯片小姐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就好,他都会告诉你的。


啊?还有这等好事?我惊喜,结着酒劲打量对方,其实我压根分不清他是男是女,看个头好像很高,姑且算是个男的吧。我热切地邀请对方坐下,刚坐好就问:“你,你叫什么啊?”


这人看了我好一会,转头对周棋洛说:“你就放她这么喝?”


我又开始拍桌子:“洛仔骗人!他根本不听我说话!”


桌子是那种户外的临时摆桌,底盘不太稳,我这一拍有点狠,直接把盘子拍飞了。周棋洛下半身稳扎稳打,上半身弹出去追炸鸡,追到一半炸鸡猛地停住,顿了几秒,然后突然掉头,自己原路返回了。


“……”


我看看鸡,看看周棋洛,看看鸡,再看看对面这个人,皆是一点反应都没有。额前拂过一丝凉意,我顿时就了然了。


“我、我好像喝多了,”我摇摇晃晃站起来,“我先回去了,你、你慢慢吃,我请客,刷李、李总的卡!”


周棋洛闻言立刻回头喊道,老板娘,再来十盘烤鱿鱼,要辣啊!


他那边喊,我这边在包里翻,翻来翻去翻出一张便利贴,大笔一挥签上李总的名,洋洋得意地递给老板娘说,拿去,零头不用找了!


回家的路有点漫长,长到让我觉得爱情的路也不过如此吧。我忍不住伤心,七彩祥云没了,摩托没了,现在连共享单车也不见了,人生太过苦闷,太过烦躁,太过——


我回头:“你、你干嘛老是跟着我!”


那人叹口气,脱下外套给我披上,他的外套有着好闻的味道,他也有着好听的声音:“别闹了,回家吧。”


我跺脚:“我回着呢!别催、催我!也别、别碰我!我老公很厉害的!打、打你!”


这人像是被我逗笑了,说好,我不碰你,快回家吧。


我就又往前走了一会,快到单元门口的时候,我突然脑袋一嗡,开始原地绕起圈来。他本来在后面安静地跟着,可能是被我绕得头晕,就上前一步拉住我,问怎么不进去。


我有点着急:“……我家呢!”


“……”


他指指上面:“在那。”


我抬头一看,更着急了:“怎、怎么跑那么高去了!”


说着掏出手机:“等、等我叫个飞的来……”


他又叹口气。他这一路上叹了两次气了,他叹气的声音也好好听,我迷迷糊糊地想,他牵起我的手,他的手温暖有力,我看过去,就掉进他琥珀色的瞳孔里。


“来,”他说,“我带你回家。”


3.


我要完,我第无数遍对自己说。


我喝酒有个特点,就是即使喝到烂醉如泥也不会断片,我平常用时方恨傻的脑袋,一旦发现主人喝醉了,就会开启无限储存模式,不管我说过做过什么,都会事无巨细地帮我记下来,直接从根本上杜绝了我清醒后赖账的行为。


不能赖账,我提醒自己,主动自首还能落得个从轻发落,一赖账这事就没完了,上个月的教训还没记住吗?万字大检讨,整个办公室的人一起写还写了两天半呢,结果回头交给白起,人家只看一眼就断定有代笔。我说不可能!全篇都是我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写的,连修正带都没用!我超认真的!白起就敲敲桌子,说你平时的写作习惯我知道,定语后面不会有“的”以外的de出现,这篇没有一处用错的地方,所以肯定是有人先整理好,你才拿来手抄的。


我服了,我之前说白起是警犬出身,我错了,白起是尼玛度量仪出身,各种度量仪,上网搜搜,每个词条都是他的一缕精魂。


但我没时间上网搜了,炸鸡加啤酒,肠胃扭一扭,我人还没彻底清醒,肚子可是兴奋已久了,我捂着那坨赘肉狂奔去厕所,一拉门,果然是锁的。


白起这个人呢,有点闷骚,按理说我俩结婚多年,彼此也算是知根知底了,还有什么好避讳的?但是白起有,就是他每次用卫生间的时候都要锁门。合租都没说分这么清呢,老夫老妻了还在乎这个?对,是的,白起在乎,很在乎,白起要是挂了锁,那么就算神仙来了,这门也得等他用完才能打开。


但是不行,我对自己说,你憋不住了,你要炸了,你必须马上冲进去,管他白起黑起,现在只有一个起,就是我要上厕所,请你起起。


起起没有真起,只是听我在门外嚎得实在可怜,勉为其难给我通融了一下,等我坐在马桶上开始畅快时,他的神色就有点意味不明了。


但我向来厚脸皮,尤其对上以薄脸皮在公司著称的白起,我的皮简直不要比地幔还厚。悦悦说我知道!老板就是那种上个厕所恨不得把内裤甩到别人脸上的人!说完还一脸神秘地凑过来地问,老板老板,你是不是拉完还要先回头瞅瞅,然后才会冲下去啊?


彼时我正在啃一张手抓饼,加肠加蛋加鱼排,人间至尊豪华版,下单前我特意备注多放沙拉,越多越好,本人土豪不差钱。结果没想到店家这么给力,这沙拉放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喝牛奶,一口咬下去直接溅汁儿了。悦悦看见后就很嫌弃,说老板你好猥琐啊。


我不知道我怎么就猥琐了,悦悦平时没大没小,老是对我的人格进行攻击。好像大家或多或少都攻击过,只有白起从来没有,就像现在,我在他面前上厕所,噗噗噗的,他都不觉得我猥琐,只是刷牙的速度由急到缓,由缓到停,最后干脆转头看向我。


我被他盯得尴尬,又不好意思在他的注视下起身,只能狗腿地问:“怎么啦白先生,今天不高兴嘛?”


白起不说话,他嘴里还含着牙刷呢。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气氛逐渐诡异起来,在这期间我一个紧张,又忍不住噗噗两下。


白起闻声而动,他一动反倒吓我一跳,一瞬间我甚至怀疑这两下是不是噗到他开关上了。白起飞速刷好牙漱了口,搬过厕所的椅子,一屁股就坐了下来。


“你你你……”我愤慨,“你到底要干嘛啊!”


其实要说脸皮,白起现在算是好多了,在我坚持不懈的调教下至少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说出很多让我都不好意思的话了。比如现在,他让我坦白昨天除了和周棋洛喝酒以外还吃了什么,是不是有三道街外的麻辣拌,是不是有神秘店铺的烧烤串,他说他闻了一下,这味道不对。


“……”


白起不准我乱吃东西,领证前的那晚他让我趴在桌上一笔一划写下保证书,写完还要声情并茂地朗诵出来。好吧,其实没有声情并茂,他只是让我念一遍加深记忆,但我当时端坐在他对面,双手并用举着一张纸,怎么看怎么像审讯。我哼哼唧唧地不乐意,白起就换种方式,他念一句我应一句,念完在监督人那里签了字,然后把笔递给我。


我不甘心:“那我总得有点自由吧!”


白起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自由,但又架不住我软磨硬泡,其实他还是挺顺着我的,他虽然行动力爆表,但在我面前基本没有什么决策力。为了不破规则还能满足我,他扯了张纸在上面细细打好横线,题头写上,白夫人坏习惯允许表。


明天生效。他说,耳朵红红的,连着脖颈都泛起了浅粉色。


白起每次说到这种事时都显得特别纯情,其实他和我一样,也是母胎solo至今,我多少还和同龄异性碰过手,白起呢,白起太会打架,因此恶名远扬,所在地方三米之内都不敢有人踏入。


韩野特别崇拜白起,刚好还是个不怕死的,就整天追在人家屁股后面,说要学什么功夫,追了三年,功夫没学到,人学丢了,白起因为太优秀直接特训去了。后来参加工作,他又兜兜转转来到我们公司,开始追在我屁股后面,这回不学功夫了,改学业务,偶尔也充当一下公司的人体沙包,是为数不多的公司上下都很喜欢的小男生。


要说这韩野吧,也是真不容易,当年剃头挑子一头热,替白起跑来跑去,还没跑出什么名堂呢,回头一看,大哥没了;等应聘到公司,替我忙前忙后,还没忙出什么名堂呢,回头一看,老板又没了。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大哥已不是当年的大哥,小弟却还是从前的小弟。卧室靠我这边的床头柜最下层一直压着封皱皱巴巴的信,就是当年他帮白起传的;白起手里有个我弄丢的水晶手链,也是他捡起来兴高采烈送过去的。照这么看,其实韩野也应该算是半个喜鹊头子吧。


喜鹊头子某天就很高兴:“老板,我听说你认识个协警朋友啊?”


我说是啊,怎么了,想要人家手机号吗?


他摸摸下巴:“手机号就不用了,我听说他们组那个带头的以前和咱们是校友,然后我就去侦察了一下,你猜是谁!”


我配合地问是谁,他手舞足蹈:“是白哥啊!”


我假装惊讶地“哦”了一声,其实我根本没想起白哥是谁。和我的协警朋友唱了三个小时的K出来,两人都是面色通红喉咙嘶哑,结果一到前台,包还没掏到呢,就被告知已经有人替我们付过了,是个个子高高的男人,蓝色牛仔裤白色兜帽衫,耳垂上还戴着一对小小的耳钉。


“我天,不会吧,”朋友喃喃道,“领导终于发现我的美了吗?”


我赶紧鼓励她:“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想你好歹也是一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名牌大学毕业,正儿八经考上的,这么大的优势得好好利用起来啊!去吧,不要怂就是上!你家祖坟能不能冒青烟就全看你自己了!”


朋友被我捧得心花怒放,我俩一边插科打诨一边往外走,刚踏出KTV门口,朋友一晃神,说诶,我好像看到我们领导了。


我四下望望,当然是谁也没看到,看到也认不出来,毕竟我又没见过他们领导。朋友兴奋地忙着拍照,我就百无聊赖地在她旁边转圈圈,转着转着感觉皮肤被轻轻碰了下,我撇头一看,裸露的肩膀上,落了一片小小的银杏叶。


这让我无端想起高中的时候。我对那段记忆的印象不是很深刻,无外乎就是学习和练琴,现在毕业基本就是工作,琴也不怎么太碰了,很多高难度的曲子也渐渐忘了当初的感觉。但是不知为什么,我总能清晰地想起一个奇妙的景象,就是在没有人的空旷教室里,无论我坐了多久才开始,只要按下第一个键,外面就会轻轻刮起小小的风,银杏叶隔着窗子打着旋,好像在就着我的琴声翩翩起舞,一直到演奏结束才宣告落幕。


我怅然,每次唱完K我都怅然,回到家后我把银杏叶夹在日记本里,往前面翻一些,还有一片叶子被夹着,脉络暗黄,好像久久远离热闹的舞台。


——在我短暂无聊的前半生,无数次错过那些惊心动魄。


4.


但是眼下已经不允许我回忆前半生了。上完厕所我洗了个手,一边甩着水珠一边出来,白起正坐在沙发里,看到我后不咸不淡地问:“收拾好了?”


我立刻怂怂地点头。


“记得昨天的事吧。”


我尴尬地“嗯”了下。


“记得就好,”他递过来一张纸,“这是你赊的账单。”


哦对,昨晚我放话说要刷李泽言的卡,小店没有机器刷不了,我就打了个欠条先欠着,这白起,怎么还给我带回来了。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接过纸来一看,上面七扭八歪写着一句话——李泽言王八〇。


我:……


好吧,看来我确实醉得不轻,“蛋”字都不会写,直接改用画的了。我整天说着“刷李总的卡刷李总的卡”,其实都只是过过嘴瘾,李总的卡我上哪搞去,就他那张万年便秘的脸,眼睛一瞪我还不是得乖乖改策划。


甲方真尼玛难伺候,我感慨。


难伺候的还有一个,我畏畏缩缩在桌前坐下,看着白起在表上慢慢打了几个勾。熬夜,吃小摊,喝酒,不打招呼和周棋洛出去玩,刷李泽言的卡……


“等一下,”我制止,“‘刷李泽言的卡’什么时候也算进去了?”


白起眼神瞟过来,我赶紧投降:“算算算,监督人是你,你想怎么就怎么。”


他有着漂亮的肌肉线条,发力时会绷紧,像他这个人一样,时刻处于警戒状态。


于是我说,白哥哥,光是你监督我也太没意思了,我也给你做一个表吧。


我扯了张纸,学他那样细细打好横线,题头写上一排字,白先生隐瞒记录表。


“从今往后,我要你无论发生多么可怕的事,都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毫无保留地告诉我。”


我在申请人处签了字。


“准予我担心你、顾念你,并为此夜不能寐的权利。”


其实我一直知道,白起为了保护我,是特意从别处调过来,他沉默地,不动声色地出现在我身边,所有和我接触的人,他都替我一一分辨是敌是友。再往后,我们正式重逢,等到熟到不能再熟了,他就每次周末出来都要揣户口本。他的心思昭然可见,但他太能忍了,他从来不说,甚至有次被我不小心摸到,他还抿着嘴,骗我说是存折。


“我没带现金。”


我当时挺无语的,我想不通我到底是有多能吃,才能做到让白起掏老本来付这个钱。不过我厚脸皮惯了,白起又是直来直去型的,他说没带现金,那应该就是没带。


我豪气地拍着胸脯:“不刷存折,刷卡!我拿李总的黑卡养你!”


我和李大总裁的恩怨全宇宙都知,白起当然也明白,我最开始这样说时他还劝我不要冲动,后来也都被我搞习惯了。但是这次,他突然轻轻咳嗽下,说不用黑卡,就用存折吧。


他一边拉着我,一边却不肯看我,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从内兜里拿出一个本本塞过来,然后连着我的手,一起紧紧握住。


可以吗,他问,风吹得他的声音有些不稳,可以用这个吗。


我低头,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别人家的存折,红色的外皮,印着金黄的国徽。我说哎你这存折和我的好像啊,你看,都是五个字的。


他似乎呼吸都打住,我说我早就猜到啦,好歹我也是个妹子,喜欢的人面前怎么可能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呀,我特意找大师刻了“白起”的戒指,就在胸前挂着呢,你不是也早就发现了。


我上前一步抱住他,你看,只要你愿意说出来,一切都会如你所愿。


他大概是计划了好久,已经做好万全的打算,即使失败也不会气馁,他一定设想了好多场景,唯独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绯红直接烧上了脸颊,他慢慢地、郑重地回抱住我。


可以吗,可以吗。


可以呀,可以呀。


博尔赫斯说,使人感到遥远的不是漫长的时间,而是两三件不可挽回的事情。可是白起,你知道吗,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永远不会回头,我要一直向前看,看我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像是偿还过去没有你参与的人生。我们自愿结为夫妻,本该共同肩负婚姻赋予我们的责任和义务,但你却总在说,没事,不要怕,交给我。我从来就没怕过,我只是更多地希望你能依赖我,对我撒娇,冲我发火,问我索求你想要的任何东西,你什么都不肯说,叫我怎么去明白呢?


我有很多坏毛病,贪吃,懒惰,得过且过,但你却是我余下时光唯一拼命想要抓住的那个。我也曾极度懊悔为什么当时没有拆开那封信,为什么让你苦等了14个小时,为什么让我们之间白白错过这么多年。但是没关系,白起,我们终于还是熬过去了,我们两个在一起,天塌下来都顶得住,只要我们还互相深爱着,就没有什么事值得去留恋和挽回。


我知道,即使做了这样的约定,你还是会下意识地选择保护我。那我就主动一点,再主动一点,你所有瞒下的秘密,我花一辈子的时间去挖掘,不管清晨傍晚,寒冬盛夏,在你有限的生命里,我无限的爱将誓死相随。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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